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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策简直觉得头疼,上年他还没离京时他母亲就提起过,没想到现在还没忘。八成觉得他敷衍她,儿子靠不上就托付别人,她是诚心叫他没脸。

  他有些尴尬,解嘲道:&1dquo;我这妈,什么都爱图个鲜。先头也和我闹过,我是觉得太早置办了不好,有意的拖延她,她心里不痛快了,结果找你来了。”言罢拱拱手,&1dquo;三哥受累了,真不好意思的。”

  弘赞道:&1dquo;自己兄弟,说这个忒见外了。咱们换个位置,我府上有事托赖你,你帮不帮?你也劳累,我能替你分担的就带过了,回来踏踏实实歇阵子,养足了jīng神头好办案子&he11ip;&he11ip;说起案子,温禄的儿子都不在了?”

  弘策道是,&1dquo;折腾得不成样儿,最后全得瘟疫死了。”

  弘赞迟迟哦了声,&1dquo;可怜见的,当初还和温汝良一块儿打过布库呢&he11ip;&he11ip;那这个案子就此搁置了?”

  他看他一眼,弘赞一副悲天悯人的表qíng,瞧着和温家兄弟jiaoqíng颇深的样子。弘策呢,是个口风极紧的人,不该说的话任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套出来。温家兄弟&1dquo;硕果仅存”,这个消息能不能瞒过当初要算计他们的人?答案是肯定的。京里人办事,不外乎一级一级吩咐下去,最后一级必定是到皇庄上。皇庄上人偷偷摸摸贪小利,算计岔了对上不好jiao差只得敷衍,说死了,全栽了。毕竟路太远,上头不可能亲自查看,事qíng就糊弄过去了。他这里得的消息没有扩散,京里即便在他身边埋伏人也没用,这会儿任谁问都不能透露,再亲近也不能。因模棱两可道:&1dquo;听万岁爷的意思是不叫查了,毕竟事qíng过去这么多年,人证没了,物证也难找,再继续下去也是白cao心。还不如撒手,省得耗费人力做无用功。”

  &1dquo;原该是这样。”弘赞听了笑道,&1dquo;朝廷那么些事儿,军机值房里折子摞得山一样高,眼巴前要紧事不办,成年旧案揪着不放,把案子再拖延成旧案?万岁爷是第一等明白人,孰轻孰重拿捏得细致着呢。既这么你也省心了,好事儿。时候不早了,先前招你进养心殿侯旨,你去吧,我也上衙门了。改明儿挑个时候,咱们兄弟一道吃顿饭。”边说边扬了扬手,&1dquo;回见。”

  弘策道好,目送他出了左翼门,转身见养心殿太监上前迎他,打个千儿仰头道:&1dquo;给十二爷请安!万岁爷宣呢,请十二爷随奴才来。”虾着腰在前引路,把人引进门都安置好喽,笑得两眼眯觑成一条fèng。转身从小太监手上接了托盘儿斟茶递上来,讨好道,&1dquo;奴才着人给您准备了上好的明前龙井,您细品品?主子这会儿在南书房见人,十二爷略等会子,主子说话儿就来。”

  &1dquo;二总管受累了,一回来就听说您往上窜,还没给您道喜呢!”

  他是开玩笑,人家却听得臊眉耷眼,哟了声道:&1dquo;我的好爷,您还是叫奴才路子吧!什么二总管呀,奴才几年道行?屁大的人在您跟前挺腰?有话您吩咐,伺候您是奴才的荣耀,奴才这二总管,到天到地受主子和十二爷驱使。”

  他勾出个稀薄的笑,低头看杯中茶叶,一片片针芒似的,滚水泡过之后直竖着,或高或低悬浮在那里。他呷了口,颔道:&1dquo;今年的贡茶不错,不像上年似的莲心里搀雀舌,还打量人瞧不出来。”

  路子赶紧奉承:&1dquo;十二爷是茶祖宗,一点儿没说错,怪道万岁爷有好茶都邀您共品呢!”

  他没回话,静静坐在那里,只管盯着茶叶起呆来。

  皇帝进门的时候正见他愣神,那些政务早在前朝jiao代清了,如今只剩兄弟间家务事。也不多言,到他跟前站住脚,手里厚厚一叠册子递了过去,&1dquo;里头全是三品上官员的闺女,有名有姓有画像。瞧瞧吧,看哪个合适,领回家暖被窝去吧!”

  ☆、第62章

  他扫袖打了个千儿,恭恭敬敬接过册子却没翻动,又恭恭敬敬搁在一边了。脸上表qíng很从容,声气儿也从容,叫了声皇兄,比手请他坐。

  兄弟俩隔着一张香几坐下,皇帝打量他yù言又止,心里纳罕,&1dquo;这是怎么了?北边去一趟,遇见事儿了?”

  他抬眼瞧天颜,很快耷拉下眼皮来,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皇帝不明所以。

  &1dquo;原来挺慡利的人,怎么突然积糊起来了?这摇头又点头的,什么意思呀?”

  他自己也笑了,&1dquo;我是病糊涂了,把您也蒙圈了,罪过。今早上和六阿哥说了会儿话,听说要给他指福晋?”

  皇帝背靠着围子舒展了下筋骨,朗朗笑道:&1dquo;有这么回事儿,怨他自己不长进,课业学不好,他额涅教训他两句他就呲牙,把他额涅气得不轻,说赶出去得了,找个媳妇儿收拾他,这才有指婚一说。要不年纪到底还小,十三岁懂得什么责任大义啊,弄一福晋,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回头天天闹,再上宫里告状来,朕想起来就头疼。你们呢,也到年纪了,以前忙办差是个借口,现在不成了。畅net话过来,让好生的挑,该指派的都指派齐全,老爷子愿意看见你们成双成对的。”说着起身,转到鱼缸前瞧那两尾锦鲤,指尖捏食儿一抛,看鱼嘴在水面上吞吐,缓声道,&1dquo;老十三的脾气你知道,牛犊子似的,说要指婚就反了,非得自己挑。文武大臣府上的不合意儿,求阿玛别约束着他,他要上外头找去。老爷子一听肯定不gan,说你找个傻子也往家领,玉牒都成话本子了,爷俩后来就杠上了,老爷子气得两天没吃饭。”

  弘策倒有些意外,&1dquo;两天不吃不喝哪儿成呐,身子受不住。”

  皇帝摆了摆手,&1dquo;不吃饭有点心,饿是饿不着的,不过表明一种态度,bī老十三就范罢了。”

  &1dquo;那弘巽怎么说?”

  &1dquo;死活不乐意。”皇帝叹了口气,&1dquo;说老爷子要是有中意的,自己接进畅net园就得了,别捎带上他。这不是拿他买办法嘛,现在就看你的了。”

  弘策略挑了下嘴角,有恃无恐才敢正大光明对着gan,他从小有妈生没爹疼,指婚算恩典,所有人都料他不会拒绝吧?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佛珠坠角,也没什么笑模样,只说:&1dquo;恐怕要叫皇上失望了,我原想过两天具本上奏的,眼下既然提起了,越xing儿回明了吧!我遇见了喜欢的女人,想和她白头偕老,这趟指婚是不能领命了,一则不想有负她,二则人家姑娘都是爹妈的心头rou,到我这里空得个位分,混得局外人似的,彼此都不好过,何必呢!”

  他说得直接,皇帝也听明白了。本来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到了qíng关跟前气xing全消,不是什么没脸的事。他是过来人,能明白老十二的心思,当初自己和皇后就有过一段波折,所以提起谁和谁两qíng相悦,他总是抱着乐于成全的态度。

  &1dquo;既这么也好,姑娘出身倒是其次,只要人品相貌过得去,请皇后掌掌眼,该定下就定下吧!”又问,&1dquo;是谁家的姑娘?京城人还是外埠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1dquo;今年多大?属什么的?属相要紧,两个人过日子不能你冲我我克你。女人旺夫,爷们儿在外才能顺遂。你别说朕迷信那些个,其实细想想,多少有点儿道理。”

  不必说,他的这套理论出自皇后之口。皇帝刚开始是务实派,相信一双铁拳打天下,对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不屑,可架不住有个人天天在你耳朵边上念叨。女人喜欢研究命理,占卦呀、筹策,拽着五十来根蓍糙在那儿分合。他有时候站在边上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光知道他的皇后爱玩儿这个。横竖她把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算贤内助,这位贤后说了,就是因为属相合适,两口子才过得那么舒称,于是他信了,把这话照搬过来教育他兄弟。

  弘策一个一个问题琢磨,不是答不上来,只是觉得不好开口。定宜给他出了个难题,旁的都好说,人不在,是最不容易迈过去的坎儿。

  他思忖了下,吮唇道:&1dquo;她今年十八,属羊的,京城人。算是官宦人家出身,只不过家里没落了,一个人很过了十几年苦日子。我行走了那么多地方,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遇见再大的波折都不埋怨,乐观豁达又能gan,远不是那些千金小姐能比的。”

  皇帝一听这描述觉得耳熟,简直就是素皇后的翻版。他就喜欢姑娘能gan,当初皇后做管教姑姑那会儿,文能玩虫武会驯鹰,连昆皇后的父亲去世都是她帮忙打理的丧事。女人不矫qíng不做作显得有魅力,一下就撞进他心坎里来了。到底是亲兄弟,虽不是一个妈,筋脉里奔涌的血是相同的。他觉得弘策很有眼光也很讨巧,和谁像都不及和皇帝像,这得少走多少弯路呀,算他有福。

  皇帝脸上微微露出笑意,&1dquo;听着是个好姑娘,你说她能gan,都会点儿什么呀?”

  他想起她的手段,那股自豪从眼波里流淌出来,一一细数着,&1dquo;会做chuī鼓手,给红白事chuī喇叭、会推独轮运粮食、会调理鸟儿、会上树摘桑果儿&he11ip;&he11ip;还有更胆儿大的,给刽子手捧刀做学徒,打扫法场盖血搬尸,没有她不能gan的。”

  皇帝目瞪口呆,本来以为皇后那样的算比较了不得的了,没想到老十二口味那么特殊。转念想想又不对,&1dquo;这么说来出身不是差点儿,是相当差。你从哪儿寻摸到这么个人,怎么还能学徒做刽子手?大英律法不容亵渎,一个女人掺合进去,上头人都是死的?”

  其实外人听了确实难以接受,眼看着皇帝要动怒,他忙圆融说:&1dquo;皇上体天格物,这世上有人活得苦,远过咱们的想象。咱们生在帝王家,锦衣玉食自不必说,她呢,家败之后亲戚嫌累赘,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她,她自小无父无母跟着奶妈子过,奶妈子家里有哥嫂男人,怕她不方便,就把她打扮成男孩儿拉扯。既然顶着男孩儿的名头,gan的自然是男人的活儿,她再不qíng愿也得活下去,她没有做错。我今天和您坦诚说,是心里依赖二哥。我&he11ip;&he11ip;没有办法。”他垂下头,说到难过处微微哽咽,&1dquo;我想对她好,让她以后过得从容些。我也不会娶别人,只要是迎福晋,人选必定就是她。这回不因为指婚迫在眉睫,换做平常我也要奏请,求皇上把她指给我做福晋,我们夫妻生生世世感念皇上大恩。”

  这怎么可能,简直是异想天开!皇帝再体人意儿,也不能允许这样微贱的人混淆皇室血脉。没错儿,先头是说过不问出身的,但他的最低限度是身家清白。穷点儿没什么,王爷不指着福晋带嫁妆来周济,哪怕家里爹是个六七品小官也不打紧,好歹诗礼人家嘛。老十二现在配的是个什么?姑娘家自小男人堆里混大还有好儿?市井出没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恶习,越是活得艰难心眼儿越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拆不穿她,往后擎等着把家宅闹得jī犬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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