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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萌萌抿唇，嗓音压低几分，口吻极其严肃：&ldo;像正在检查孩子作业的慈祥老父。&rdo;&ldo;……&rdo;穆城抬眸，视线凉凉扫了她一眼。慈祥？老父？这个女人能不能靠点谱。未几，他脸色平静，随手将那本习题册扔回书桌，语气没什么起伏，&ldo;这习题册是你的，看来我女儿的高中数学不怎么样。&rdo;&ldo;……&rdo;口头上被占了便宜，尚萌萌一噎，面无表情地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了。她探头看了眼书桌，笑笑，&ldo;你在看我的练习册啊。&rdo;穆城说，&ldo;昨晚开始看的。&rdo;她眸光一闪，饶有兴致的样子，也拿起一本册子翻看，随口道：&ldo;这些都是我高中时候的学习资料，高考完之后，我原本打算卖废品的，结果我妈不让。&rdo;指尖拂过练习册封面，弯起唇。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显然这个房间被经常打扫。他淡道，&ldo;没想到你是理科生。&rdo;尚萌萌顿了下，说，&ldo;我们那个艺体班上就我一个是理科生。&rdo;又顿了下，清清嗓子说，&ldo;虽然我平时艺体训练很累，但是该刷的题我也没少刷，我高中成绩挺好的。&rdo;话音落地，刚好一张纸从练习册里掉了出来。穆城弓腰捡起，垂眸，是一张数学试卷，卷面已完全发黄，卷首位置赫然两个红色数字，银钩铁画：90。他视线上移寸许，满分：150分。&ldo;嗯。及格了，挺好。&rdo;穆城语气淡淡。&ldo;……&rdo;尚萌萌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解释几句：&ldo;我在艺体生里面，真算成绩不错的。而且这套诊断题是黄冈的密卷，很难。&rdo;穆城点头，应得漫不经心，&ldo;嗯。&rdo;关于学生时代，呈现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份刚刚及格的试卷，尚萌萌觉得，有那么点儿丢脸。她无语片刻，接着才指了指说桌底下的一摞试卷，说，&ldo;不信你翻，没几张低于120的。&rdo;穆城当然不可能真去翻她的卷子。他低着头，眼睛在看手里的东西，神色安静专注。尚萌萌狐疑，凑过去瞄了眼，顿时惊呼一声扑过去抢夺，脸涨红：&ldo;这个不许看，还给我，马上，赶紧的！&rdo;大手钳住两只纤白手腕，他好整以暇，她气急败坏。挣了会儿没挣开，尚萌萌瞠目怒斥：&ldo;侵犯人隐私是犯法的，还来！&rdo;&ldo;隐私？&rdo;穆城好笑，轻扯嘴角说道，&ldo;初中毕业照也算隐私？&rdo;她音量拔高：&ldo;怎么不算？我说算就算！还给我！&rdo;说着，尚萌萌挣扎得更厉害，他抓她腕子的力气也更大，脸上却还是淡淡的，视线落在那张毕业照上。临水中学初2007级7班。前头一排坐着的是老师，笑容满面，穿戴得方正齐楚，后头便是班上的学生。很常态的站法，前面一排是个子较矮的女生，拉链拉到领口，校服上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乖学生。再往后是个子较高的女生和男生。这一排的女生更高挑，也更会打扮。15岁的年纪，说幼稚，比小学生好点儿，说成熟，又连高中生都比不上。穆城的目光定住，几乎是瞬间就从人堆里看见了尚萌萌。她很显眼。不仅是因为漂亮。15岁的尚萌萌，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带着一丝白嫩的奶气，眼神里却带着浓烈的桀骜同张扬。齐刘海，尖下巴，蓝白相间的校服上画着各种涂鸦，锁骨半敞，吊儿郎当。穆城端详照片里的她，思索片刻，想起一个词。不良少女。他静了静，举起照片看着她，问：&ldo;这是你？&rdo;尚萌萌眯了眯眼，觉得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她的样子和八年前差别不大，很容易认出来，问个毛。她冷哼一声，不抢了，也不搭理他。穆城点了根烟，吐出烟圈笑了下，&ldo;有性格。&rdo;尚萌萌无言以对，过片刻，伸手把那张毕业照拿过来，自己也看了几眼，皱眉，&ldo;原来这么傻逼啊。&rdo;她初二进入叛逆期，初三的时候到达巅峰。那还是个动不动就把&ldo;青春&rdo;挂在嘴边的年纪，天真烂漫又肆无忌惮，递过情书就以为自己懂爱情，打过一次架就以为彼此是兄弟。她看着照片，不自觉就笑起来，耸肩，全然是副打趣儿的语气：&ldo;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最潮的初中生才像我这样打扮，酷毙了。&rdo;穆城扬了扬眉，&ldo;打过架？&rdo;尚萌萌一脸&ldo;你废话&rdo;，&ldo;当然。&rdo;穆城又问，&ldo;用家伙了么？&rdo;&ldo;赤手空拳。&rdo;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勾唇，&ldo;我小时候比现在怂，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敢抄酒瓶，初中的时候只敢拽头发和甩耳光。&rdo;穆城弯唇，没答话。尚萌萌看他一眼，&ldo;怎么了？&rdo;穆城语气平静，沉黑的眼看向未知的远处，&ldo;想看你十五岁的样子。&rdo;点点烟灰，笑，&ldo;九年前我们不认识，可惜了。&rdo;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他不自觉地就想了解她的一切。想看看，那些他来不及参与的，她的过去。阳光很暖，周围很安静。24岁的尚萌萌坐在床边发呆，指尖摩挲老照片，15岁的她笑得稚气又恣意。仿佛只在几秒之间，无数回忆翻涌上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尚爷爷的声音，说：&ldo;萌萌，小穆，出来吃早饭了。&rdo;早餐是包子，馒头，鸡蛋，米粥，小菜是尚母自己做的泡菜和豆腐乳，很简单，味道却着实不错。尚萌萌埋头喝粥，略一抬眼，看见穆城正在剥鸡蛋。阳光下，他的手比平时看着要白一点，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个一个鸡蛋，蛋壳大片大片完整剥落。然后，她看见那个白生生的鸡蛋放进她碗里。尚萌萌脸上热了点，抽出张纸巾给他递过去，&ldo;谢谢。&rdo;穆城接过来随便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夹菜，不看她，也没什么语气，&ldo;剥个鸡蛋还说谢谢。&rdo;&ldo;……&rdo;她有点不好意思，咬了咬唇瓣，喝粥。尚母坐在旁边笑盈盈的，说，&ldo;萌萌，小穆第一次来临水，你今天准备带他去哪儿玩？&rdo;尚萌萌沉吟片刻，轻声道，&ldo;去我中学吧。&rdo;穆城侧目，视线落在她脸上。她吃完东西了，拿纸巾擦了擦嘴，对他笑笑，&ldo;我进去换件衣服，你等我一下。&rdo;他略点头。尚母是个怀旧的人，女儿学生时代的校服，春夏秋冬四季，一件没扔。出门之前，尚萌萌把她房间的衣柜抄了个天翻地覆，终于从最底下找到了校服。蓝白相间的外套，同色长裤，式样土里土气，袖子和背上都被她涂满了卡通人物和非主流签名。她穿上长裤，里面套了件白衬衣，再把外套穿上。尚萌萌庆幸自己十六岁之后基本就没长过个儿，加上校服本就宽大，这件九年前的衣服穿上，依然合身。她拿发圈把长发绑成马尾，从箱子里拿出一双几乎没怎么穿过的运动鞋，开门走了出去。穆城听见响动回过头。尚萌萌穿着校服，素着张脸，阳光从阳台透进来，在她侧脸的轮廓上温柔镶嵌。极盛的阳光照耀下，她的皮肤显得更白，两颊颧骨的位置有极淡极淡的瑕疵，清新漂亮。看上去，像个十七八的高中生。他一时怔忡。她走到他面前，抬手挥了挥，很认真地问：&ldo;好看吗？&rdo;穆城静了会儿，点头，&ldo;嗯。&rdo;尚萌萌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特意背上双肩包，换上运动鞋，&ldo;走吧。&rdo;穆城看了她好一阵，终于把视线挪开，&ldo;开车么？&rdo;她打开大门，&ldo;不用。中学就在对面那条街，走路十五分钟。&rdo;一路顺着小街道往临水中学走，无数路人对他们侧目。她兴高采烈，穆城脸色寡淡不以为意。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尚萌萌扯穆城袖子，小声，&ldo;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呢~&rdo;穆城没什么表情：&ldo;嗯。&rdo;尚萌萌：&ldo;他们肯定觉得，你这个大叔诱骗高中少女。&rdo;穆城：&ldo;……&rdo;临水中学修在一条林荫道的中间，一头一尾有许多小吃摊和奶茶店。尚萌萌边走边观望，时隔多年，铺面的招牌换完了，老板的脸孔也全都陌生了，极写实的物是人非。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正是周末，学校里没什么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