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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怕的，只是忘记。不厌其烦地牵着她学步，指点她的法术，带她进城，那个漂亮冷漠的师兄，只因被姑娘们觊觎美色，屡次受她嘲笑，就变成了如今的坏脾气，说话丝毫不留情面。窗外望不见灯光，这地方十分僻静，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两三里路，也是文信为了修行清净特意选的。雷电交加的夜，孤独的茅屋，孤独的人，难以忍受的寂寞。&ldo;红凝。&rdo;有人轻唤她。迷惘中被惊醒，红凝喜，下意识抬脸：&ldo;师兄！&rdo;待看清来人，她忙跳下竹榻，手足无措：&ldo;是你。&rdo;锦绣道：&ldo;不必再等，他已经走了。&rdo;真走了？红凝呆。锦绣拭去她脸上的泪，轻声：&ldo;有朝一日你登入仙界，自然能见到他们。&rdo;红凝点点头，将脸埋入他怀里，低声：&ldo;我只是不习惯，先前还好好的，突然都不见了……想不到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也不说声就走。&rdo;锦绣道：&ldo;你认为他会不辞而别？&rdo;红凝愣了下，忽然想起什么，惊：&ldo;难道……他有事，非走不可？&rdo;锦绣承认：&ldo;你最好让他走。&rdo;先前的不快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红凝暗恨自己大意，白泠向来面冷心热，不告而别，事情肯定很严重，他是怕说出来惹自己担心吧？都怪平日粗心，对他的事一无所知也罢，竟然仅仅因为一句&ldo;离开&rdo;就只顾着赌气，没去细想他最近的异常表现。她越想越担心：&ldo;他会不会有危险？&rdo;锦绣道：&ldo;既走了，就不会有事。&rdo;红凝这才松了口气。锦绣道：&ldo;你师父文信如今已拜在东岳君座下修行，不日即可载入仙籍。&rdo;红凝大喜：&ldo;真的？&rdo;锦绣颔首：&ldo;你若想见他，就勤奋修行，我这两年恐怕不能多来看你。&rdo;红凝抬脸：&ldo;你也要走？&rdo;看出她的失望，锦绣柔声：&ldo;我有些要事脱不开身，你切记不可乱跑。&rdo;从话中隐约感受到担忧，红凝到底不是那起胡搅蛮缠的，眨眼笑道：&ldo;那好，你忙正事吧，我慢慢修行，你在天上等我。&rdo;锦绣看着她，沉默。孤独中获得拥抱，纵是无言的相拥，也比什么都甜蜜。一道雷声在头顶炸开，红凝恍若未闻：&ldo;你真是茶花仙？&rdo;锦绣含笑抬起左手，手上真的多了枝红茶花。花朵艳红如火，热情且妩媚，枝叶挺翠，透出三分坚韧，真正是艳而不娇，比之牡丹略欠点贵气，比之梅花略少点傲气，却也别有一种山野的纯真风味。红凝喜爱，抢过来看了看，又仰脸端详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ldo;这花不像你。&rdo;锦绣道：&ldo;像你。&rdo;红凝脸一热：&ldo;怎么像我。&rdo;锦绣道：&ldo;胆大妄为，年少轻狂。&rdo;红凝怎会听不出话中含意，挑眉瞪他：&ldo;你干脆直说我放肆无礼好了。&rdo;锦绣笑而不语，不知从哪里变出只细长优美的白玉瓶，从她手中取过花插入瓶中，放到桌上：&ldo;今后它陪你，若有急事，就将它取出瓶外。&rdo;红凝忙道：&ldo;我去弄点水。&rdo;锦绣制止：&ldo;不用。&rdo;没水，花不会谢么？红凝暗暗称奇。谁的劫接下来的日子，红凝抛开别的事，开始修习辟谷之术。或许是心情和天气的关系，加上有白泠精心炼制的药丸辅助，断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半个月后，她只服药饮水，反觉浑身轻松，意外的变化令她觉得惊奇又有趣，这辟谷之术很适合懒人，不用生火做饭。玉瓶里的茶花果真没有凋谢。非但没谢，那花的颜色反而越来越鲜艳，灼灼生辉，应该是靠瓶中灵气滋养，红凝仔细观察那灵瓶，发现上面只有四个小字：花朝风露。这辈子经历的怪事不少，最意外的一件就是自己竟然会和神仙恋爱，而且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文信将入仙籍，白泠迟早也会，而她，能不能如愿求得永恒的情？红凝摸摸红艳的花瓣，觉得脸有点烫，忙将它放回原位。天色已晚，她起身出门，准备去溪边打水。门外竟站着个人。被那双眼睛看得心神一荡，红凝大吃一惊，慌忙移开视线，扶住腰间的桃木小剑，后退两步：&ldo;你来做什么！&rdo;陆玖上前，磁性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诱惑：&ldo;自然是找你了，这阵法设得还算高明，费了我几日工夫。&rdo;红凝退进门里，淡淡道：&ldo;找我做什么。&rdo;陆玖柔声：&ldo;独处山中未免寂寞，陆玖特地前来相伴。&rdo;这是聊斋里的狐狸精们常对书生说的台词吧，红凝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惟恐又中了他的诡计，暗暗防备，面上镇定：&ldo;我好象不需要，陆公子该不会这么无聊。&rdo;&ldo;那我就说实话了，&rdo;陆玖逼近她，轻声，&ldo;贺兰雪要我来杀你。&rdo;听到贺兰雪的名字，红凝恍然，旧恨随之涌上，想不到文信饶了她一命，她竟还不悔改，顿时心里气闷，冷笑：&ldo;你还真听她的话。&rdo;陆玖笑起来：&ldo;女人耍起心眼全都一样，这话说得好，可惜对我不太管用。&rdo;红凝垂目，缓步后退：&ldo;当然，陆公子是聪明人，怎么会因为我一两句话就改变主意。&rdo;陆玖抬脚跨进门：&ldo;我可以让你魂消魄散。&rdo;&ldo;陆公子真要下手，我也无话可说，但这样糊里糊涂被人利用，我却为你不值，&rdo;说话间，红凝已退至桌旁，迅速取过身后的玉瓶茶花，这才真正松了口气，&ldo;听说九尾狐族都是天生的半仙之体，且通晓阵法，足智多谋，难道看不出她这是在借刀杀人？&rdo;陆玖看到那茶花，果然愣了下，站住：&ldo;花朝宫。&rdo;锦绣法力比他高，他有所忌惮，这点是肯定的，不过俗话说&ldo;宁伤君子，勿伤小人&rdo;，得罪这种人必定后患无穷，衡量之下，红凝微微一笑：&ldo;当初实属无知，所以冒犯陆公子，红凝这里赔礼了。&rdo;她果真矮身作了一礼：&ldo;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望陆公子别和我一般见识，看在锦绣的面上吧。&rdo;陆玖本已恢复平静，听完这番话又意外了：&ldo;你叫他什么？&rdo;直呼名字未免暧昧，红凝脸一红，没有回答。陆玖看着她，神色捉摸不定。红凝道：&ldo;你知道贺兰雪为什么要杀我？&rdo;陆玖笑道：&ldo;她喜欢冰妖，可那冰妖却喜欢你。&rdo;红凝意外，接着又皱眉：&ldo;陆公子好象误会了，他是我师兄。&rdo;陆玖叹气：&ldo;你师兄待你格外好，叫她怎能不生气？&rdo;&ldo;那是因为……&rdo;红凝竟无语反驳，心生烦躁，&ldo;总之，我师兄已经回昆仑山，贺兰雪该去昆仑山找才是，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她现在已经跟了你，既然知道她的心思，你还要帮她？&rdo;&ldo;她的心思与我何干，只不过美人相求，我怎好不答应，&rdo;陆玖笑了两声，语气忽然一转，变得满含暧昧，&ldo;你也可以求我。&rdo;看来他不过是跟贺兰雪玩玩，贺兰雪到底没得到什么，迟早会自食其果，爱固然痛苦，恨却会毁灭一切，红凝暗自叹息，扶住花枝：&ldo;这茶花一旦离瓶，锦绣就会知道，陆公子何必逼我，我不过区区一个凡人，杀了我只会招至天劫，对你并没有好处，何况当初的事我已经认罪赔礼，若还要计较，岂不显得太小器？&rdo;陆玖为难：&ldo;饶过你，我怎么跟她交代？&rdo;红凝毫不迟疑：&ldo;陆公子的风采和手段，是女人都逃不过，难道她真那么厉害？&rdo;停了停：&ldo;你不喜欢她也罢，若真为她着想，就更不该杀我，且不说我和师兄并非你想的那样，就算他真的喜欢我，我若死了，难道他还会原谅贺兰雪不成？&rdo;陆玖果然笑了：&ldo;你很会说话。&rdo;红凝道：&ldo;还望陆公子高抬贵手。&rdo;陆玖目光闪烁，不再说什么，转身便出门离去。看看怀中的茶花，红凝长长舒了口气，确定陆玖离开，她立即抱着花瓶出去走了一圈，将四周的阵法略作改动，这才放心地回来，倒也不是害怕，只不过曾听锦绣提起，陆玖在北仙界的地位不低，真惹上了，说不定会连累锦绣，不如和平解决的好。白泠已经走了，贺兰雪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对付自己？就为了让白泠永远留在昆仑山？窗前明月挂起，红凝拨弄着匣中药丸，心神不定。活过两世，她不是同龄的糊涂小女孩，谁对自己格外好，又怎会不知道？在别人看来，白泠一向冷漠难以亲近，有洁癖且喜静，然而，他可以任她拽着衣角满山跑，有时候一天只说十句话，至少有八句都是被她逼着说的，实在烦得受不了，也只瞪瞪眼以示警告，总之，一切他都会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包括这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