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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陈小刚,是你从河里救了林森吧?可是他是怎么掉下去的呢?那天你怕你妈知道你下河,就要脱了裤叉儿游泳,河对面有女孩子,你也不管,愣是光着腚跳下河,还朝人家小女孩泼水;结果林森笑话你说你耍流氓,你就一脚把他从岸上踢下去了。进了水你才发现林森不会游泳,吓坏了把他拽上岸。被路过的大人发现,夸了你一顿。你还美上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听着张仲文慢条斯理地讲话,被他嘴里触目惊心的事实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阴了下来。

“还有啊……”

“行了,张仲文,你不要再讲了。老师都知道了……”王菊始料未及,被气得七窍生烟,她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大红,轻轻地说:“李大红,你到办公室里等我。”

“老师……”李大红绝望地含泪呻咽了一声,低头走了出去,象只走投无路的小动物,被驱逐出了大森林。

班级里一片沉默。一个气氛活跃歌颂美德与快乐的班会现在是一片被屠杀过的死寂。刚才以李大红为首的那批不可一世光辉灿烂的社会主义好儿童都惊恐无助地望着老师。王菊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计划中赞扬先进贬斥落后的班会就象一列原本在希望的田野上飞驰的列车,大家都在用各种方式歌颂生活赞扬美好事物,可是一下子车栽进了一个大坑,摔得车上的乘客七荤八素,人不人鬼不鬼,她是这趟车的导游,一下不知该怎么交代了。她脸色隐晦,咬着嘴唇,扫视着全班。

这时候一名老实的女生站起来小心地说:“老师,您别生气了……”

王菊找到了台阶,她激动地说:“老师不是在生气,老师是在痛心!老师在在想,为什么我们班的同学会…这样让我失望。”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场面,刻意地用手捂住胸口,做深情教诲,痛心疾首状:“老师能不生气吗??”

她见张仲文很紧张地举起了手,以为他有什么要紧的事。就示意他站起来。那小孩子真诚地善解人意地关怀老师说:“老师您别生气了,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

老师感激地点了一下头:“我做你们的班主任,从来没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多累,……”

“可是老师啊,你不为比自己,也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天地良心,张仲文是很善意地说这句话的。可是王菊听了脑海里“嗡”地一声,就象被人很突然地狠狠扇了一个大嘴巴。因为全校都知道她结婚才一个星期,婚假刚过就来上班了。

“啊?王老师有小宝宝了!”班级里的人好奇地叽叽碴碴来,大家都很兴奋地往她的肚子上看。

“你……你说什么?”王菊恼羞成怒。

“王老师,我不骗你,你的肚子里有一个小弟弟。”张仲文很有把握地告诉她。

王菊强忍心头怒火,心想,“才一个月!省城医院的b超都看不出是男是女,你就在这里胡说八道!”可是当这么多的孩子面前她不便发作。她面色一会儿灰一会儿蓝一会儿紫又一会儿发黄地大喊一声:“大家安静,老师没有小孩子!现在下课!值日生打扫卫生!”

她一说下课好象大家的注意力就都被分散了。毕竟是一群低年级的小孩,对男女之事不敏感。可是她真担心他们回家和他们的父母说,那她可怎么再在教育界混啊……她恨得张仲文牙根直痒痒。天知道那个小王八蛋是在胡说还是蒙上的,她开始后悔自己组织这个班会了。

她头昏脑涨地走出教师,一抬头看天,嗯?天怎么变黑了?

那天的雨来的之快之突然让民主小学群体师生永生难忘。本来还是很晴朗的大太阳天在一节课不到的时间里风云变幻,先是飞沙走石,刹那间黑云密布。还没等雷打透,豆大的雨点就迫不及待地狂砸了下来。暴雨过后,变成了连绵的不大不小的中雨。在下午放学下班的时刻将全校师生困在教学楼里,因为连续长期的旱天谁也没有准备雨具,误了回家做饭的老师和看动画片学生们都懊恼不已,垂头丧气挤在走廊和教室里大骂天气预报和季节无常。

当然还有让他们印象更深的事。

在全校几千师生众目睽睽下,一把黑伞旁若无人地支开。五年级才转学来的杨立功打着伞,二年级的张仲文站在伞下,二人堂而皇之地在大家的注视下潇洒地走进雨中。他俩横穿操场的时候,羡慕的嫉妒的惊讶的骂街的不可思议的不甘示弱的眼光都齐唰唰地集中在二人身上。可是他俩似乎视而不见,就那么招摇地走了。就在他们要消失在雨中和大家视线尽头的时候。只见他?停下来。个子矮的那个回过头,面向窗户里玻璃里看傻了的大人和小孩,毫无表情的脸上小嘴好象微微地抬了一下。之后,头也不回,安然自得地回家去也。

于是,沿江县张仲文的传说正式翻开了历史的第一页。

从政府机关到工厂街道,从农贸市场到乡镇企业,大家都争相议论着乔月兰的儿子,老县委书记老张的孙子,身上种种的奇闻异事。有的说那小孩子是神仙转世,能掐会算;有的说他是狐仙上身,法术高强。一个大家都确认的事实那个小孩子会给人看风水,断阴宅阳宅,因为一个副县长的老爷子死了,就是看在老张书记的面子上请那小孩给看的坟地。出了殡之后没几个月,那县长的大儿子就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自小有精神病的女儿也不治而愈,那县长也升了官;都说这是张仲文给他们家扣了一条福脉,才使他们家如此兴旺。而且这小孩据说有一双阴阳眼,日观阳,夜观阴,可以和鬼神说话,他家邻居的的一个女儿在乡下养鸡,被黄鼠狼给迷上了,整天疯疯颠颠的,说胡话,摔东西,怎么治也不好;结果那天恰好张仲文在大门口碰见那闺女,只见张仲文卡着腰指着她就开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跑到我家门口来撒野,快点从我姐身上下来,不然小心你的小命!”在场的大人都亲眼见到平地起了一阵旋风,砂石过后,那女的瘫在地上,她家人拉回去灌了几口绿豆汤,人起来了,好了,跟没事一样。

民间舆论的力量是不可低估的,张仲文的事迹不知道是越吹越玄,还是越描越黑。总之那小小的孩子大仙的外衣一被套上,他就痛并快乐地接受了下来。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在对自己孩子的神气本领问题上划分出两大阵营,一是扫除禁止派,以张仲文的爸爸为首,他深恶痛绝地想把自己的儿子从封建迷信的糟粕中拯救出来,他在家的时候绝对不许张仲文给人算命看风水;一是发扬光大派,以家里的老人们为首,他们觉得反正自己的外孙又没有招摇撞骗,能造福一方是光荣的事。还有以张仲文的叔叔舅舅为代表的看热闹派,他们不支持也不反对,平时也都摆出高级知识份子崇尚科学的嘴脸,可是一但有个大事小情也还都讨好地来征求意大仙的见。张仲文常常自怨自艾地趴在窗台上,对他的小鸟小蛇小花小织蛛说:“大仙难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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