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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問:「那你怎麼不告知府衙,他們難道會袖手旁觀?」
許衛搖頭嘆了口氣,眼中泛著淚花:「江大人,虔州已然成了狼窩,那些州官只顧著自己有沒有好處可拿,哪有閒心去管別人的死活!若是真叫他們知道了,十有八九也只會將我一同逐出城去。那時,我們一家,可真的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容悅明白了大半:「所以你這幾次都是……」
許衛點點頭,心情徹底平復下來:「我只是想給他們娘兒倆送點吃的。江大人,我,我沒有偷您給其他百姓的食物,我是省了自己的口糧給他們送去的……求求您了江大人,正因為您是一個好人,我才同您說這些話。只求你不要告訴旁人,不然,不然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您也有女兒,應該知道親人被迫分離是什麼感受啊!」
「……」
「大人,抬抬手放過我們一家吧!求您了……來世做牛做馬,我也不會忘記這份恩情的!」
容悅緩緩吐了口氣,眼神定定地看著一旁。許久之後,將一隻手搭在許衛肩上,輕聲道:」帶我去看看他們吧……」
沿著長得望不到盡頭的曲徑,一直走,穿過七拐八繞的彎彎角角,一路像是有股無形的晦暗,鋪天蓋地地壓下來。再往前探數十步,忽然天色清明,豁然開朗起來。
容悅和許衛掩身於一巨石旁,這裡曾是虔州界碑,歷來引得無數人馳往。風沙連月灌注,石上荒涼斑駁的「豈曰無衣,與子同澤」幾個大字還零星可辨。
「大人,我那孩兒還小,娘子也是個溫和內斂的,我擔心引您去可能會讓他們以為這事已經被官府知曉,無端擔驚受怕,能否……能否就在此處……遠遠看幾眼?」
容悅點點頭,這也是周全的考量。
在巨石的不遠處,有一破廬蔽身,以茅草和樹枝簡單搭就,雖然也避不了多大的風雨,但有那麼一處,便足慰人心。
容悅看那婦人側臥著,哄著懷中孩子酣睡,一下一下輕拍在其項背,口中不知吟哦著什么小曲兒,讓人聽來心中舒緩安然,塵俗的紛擾盡歸諸腦後。
他靜靜佇立著看了一會兒,這本該是虔州原來的家戶模樣,平凡,恬淡,靜美,如今卻只能畏縮於置錐之地,以天為蓋,以地為席。
然而,這在外城還算是上乘,俯瞰整個虔州大地,滿目瘡痍,更多的人已是流離失所,親友早喪,魂靈脫殼出離,唯有傀儡在世間行走。
容悅看著,無聲喟嘆——虔州急瘡待剜!
他輕拍了拍許衛的臂膀,道:「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許衛面上浮出喜色:「大人,當真?」
容悅笑了一聲:「當然,賑災之事任重道遠,我還要多仰仗你們呢。」
***
涼習習的晚風打在身上,竟還有一絲冷意。幽靜的朱褐色木門前,一席黛藍色斗篷之下,伸出一隻膚若脂玉、纖細修長的女子之手,輕叩著古樸的門,發出低沉的脆響。
後門立時開了,露出一張男人的臉,男人發須花白,皺紋深深,身子也有些佝僂,看上去年紀已不是小數。
「你來了!」賈太師一笑,臉上的皮肉都擠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