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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停下腳步:「江令橋。」
屋裡的香霧輕輕顫動了一下,容悅似乎有些沒聽清:「江月堯?」
「錯了,」她一字一頓地糾正他,「江,令,橋,字望秋。」
說罷,抬步出了門。
「江令橋……江望秋……」容悅默念著,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低頭凝視了一會兒,緩緩笑開,「我就知道是你……」
入凡以來,他從未有一日忘記過此行的目的,可那劫數說得模稜兩可,既是匡扶正義,又是如何個匡扶法?日日走街串巷、行醫布藥?亦或是在街頭巷尾支個義診的攤子,閒暇時與看相的王叔和賣菜的李嬸拉拉家常?天曉得這善緣得積到何年何月!
於是日前,容悅對江令橋言明,道願意入其麾下,一同大殺四方。當然,他並非真的想殺人,而是覺得江令橋的人命買賣或許是渡劫的法門,況且她所殺的人中不乏窮凶極惡之徒,懲惡揚善乃大功德。
最重要的是,他們幼年相識。
他從未忘記過十年前的那場相遇,那時本想在人間多留幾日,誰知半夜就被鬼臾區給逮到,徑直提溜了回去,待醒來後,人便已經在天上了。
沒有姓名,沒有告別,那是一場無疾而終的相識。幼時,容悅常常會想起那個刀刃向人的凡間小姑娘,想她醒來尋他不得,會不會怪他不告而別、無信無德。那方用來包紮傷處的帕子,他還沒有來得及還給她,上面有她的名字,他記了很多年。
兩次下凡,他遇見的第一個人都是她,容悅相信,冥冥之中,他們之間是有緣的。
或許正是託了這股沒來由的緣分——江令橋起先聽罷,還有些狐疑地打量著他,刺探的目光令容悅如芒在背,然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審度了個遍後,她居然鬆了口,允許他來,只不過要先考驗一番。
中都城中有一陳家,陳老爺官拜尚書郎中,多年搜刮不義之財,家境富庶無比。江令橋允諾,只要容悅能謀劃取他性命,便算過了考驗。並一再強調需得慢刀放血,一命嗚呼不值得提,能運籌帷幄,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才是本事。
故而這幾日,容悅一直忙於此事。幾番打聽下,得知那陳老爺子雖然家財萬貫,卻視錢財為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一心只想長生不老,為此雇用了大量方士,吃了無數丹藥,卻依舊不見起色。
他眉心一跳,計從中來——陳家二子不對付不是什麼秘密,家醜早就揚到大街上去了。他便先從大哥陳材下手,在城中妙手回春幾番,得其青眼,順理成章成了座上賓。又設計巧遇二弟陳晚材,打量須臾後,道其有疾在腠理,入夜將發作。
陳晚材向來瞧不上陳材,更瞧不上他的門人,嗤之以鼻,不以為然。誰知回去沒多久竟真的渾身疼痛起來,尋了大夫扎針方才好受些,彼時才內心一驚,忙遣人去請容悅。容悅並不苟同大夫的針法,換了穴位重施針,若隱若現的疼痛頓時煙消雲散。陳晚材如遇千里馬,讚不絕口,當下便想將其納為門客。畢竟這樣難得一遇的神醫,老爺子一定心滿意足,誰占了先機,誰就是父親最看重的兒子,屆時高官厚祿的下半生,易如探囊取物。
或許是緣分使然,考驗結束得比想像中順利太多。容悅唇角含笑,小心將錦帕放回懷中,而後起身出了門。
下凡數日,腳步第一次肉眼可見地輕快起來。
***
皇城之中,危牆下暗流涌動,一輛馬車自遠處疾駛而來,於城門處戛然而止。
駕車人一副侍衛模樣,從腰間取下腰牌:「國師入宮,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