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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真酸。这话说的就好像三伏天儿放了四天的人参鸡汤。酸的我牙根都倒了。我刚想要嘲笑她,可是后脖子被端正坐在旁边的文湛用手指压着,就好像是泰山压顶一般,我比孙猴子还倒霉,窝在那里动弹不得。我就像一只被钉在这里的乌龟,只有脑袋壳子和四爪才能自由动弹。文湛眼睛瞄了凤晓笙一下,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黄瓜,黄瓜连忙爬起来,冲着文湛躬了一下腰,连忙出去了。文湛这才说,“没事。你下去煮点东西给祈王,挑些他爱吃的做,做好了之后用白瓷坛子装好,放在食盒里。”凤晓笙问,“敢问殿下,那食盒是送到大内吗?”文湛不看她,却在看着我。他的声音很轻,似乎不想说话,却绝对没有疲惫,“晓笙,父皇吩咐你做什么,你也这样问他?”……“殿下息怒,微臣这就去做。”凤晓笙施礼之后,就后退,想要离开这里。她刻板肃穆,全然没有平时的机灵样,活像是后山破庙中的木雕泥塑的女菩萨。我连忙高喊,“凤姑娘,再给我买点桂发祥的麻花,六心居的八宝酱菜,还有明前楼的……啊!!——”太子用力按住我的后脖子,我感觉自己气血上涌,差点背过气去。凤晓笙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如同她做的佛跳墙,荤的,素的,贵价海鲜,外加各种调味料,杂乱不堪,什么都有。我握着脑袋呻吟道,“凤姑娘,可不可以再给我来份肉末烧饼?”“闭嘴!”太子发飙,“这些都留着自己出去吃吧。”“凤卿?”太子眉头微微一动看着凤晓笙,似乎有些责备的眼神。凤晓笙深施礼,连忙退出去了。“诶!”我叹气。“殿下应该对凤姑娘好一些。”我的后脖子终于被太子松开了,可是他按住我的后背。太子说,“我对她一直很好。”我又叹气,“她很喜欢你的。”太子说,“……我也不讨厌她。”“可是。”我抓了抓头发,“太子似乎没有把凤姑娘当女人那样喜欢。”太子怒,“她是臣子。猥亵近臣,是为不详!”我听着抓了抓耳朵。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一般人家极其宠爱有很能干的婢女,后宫各个妃嫔身边最得力的女官,还有国之栋梁,肱骨之臣,这些人都是兔子的窝边草,秃子头顶的黑发,长兄的正妻——不能吃,不能碰,不能随意勾搭。可是……我忽然捂住脑袋,准备好挨揍的架势忽然说,“可是!——可是我是你亲哥哥,你总这么吓唬我,也没见有什么不详?!——”……这次太子到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我,他只是按着我的后背,不让我抬头看他,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脸色是什么模样的。就是感觉他的手劲似乎越来越重,差点把我的排骨压散架。我忽然很后悔。想起来当年不应该口不择言,说他还没登基就对兄弟下手,对我又打又骂的,那现在,他还不得真的把我宰了?我忽然呻吟道,“哎呦,肚子疼……我……我可能要死了……好疼哦……”“别装了承怡,黄瓜刚才告诉我了,你中午吃了八个包子,给撑着了。你到大内守几天陵,饿上几天消化消化,什么病都好了。”黄瓜这个叛徒!!我恨的牙根痒痒。又是他在太子面前乱嚼舌头,等我得空非把他踢到天桥外面卖大力丸去!!太子没有看我的咬牙切齿,他忽然放开我,他平静心神,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祈王,你死不了。”太子临走时候最后一句话。——人死了就只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活着才能升大罗生天!!这是我爹时常叨咕的一句话。还挺有半句文采。其实我爹也挺不容易的。他六岁登基,十六岁干挺当年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王瑾,把原来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在朝臣的奏折上随意批红的内廷大总管轰到吉壤烤地瓜去了。然后我爹二十二岁废掉摄政王,让那个曾经坐拥半壁江山的摄政王到寿春游历去了,这说是游历,可是谁都知道那里是一千年前楚国遗地,沼泽连着沼泽,荒草外面都是荒草,蚊子都他娘的有人脑袋那么大,还都会咬人,所以摄政王没游历半年,就吹灯拔蜡了。接下来,我爹在二十七岁气死内阁宰辅裴东岳——当然,大家都说是这位年轻的阁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要是做首辅做到整天看我爹不顺眼,而挖空心思想着法的春蚕到死丝方尽,那也是一件不那么让人愉快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不足为外人道也。到了我爹三十四岁之后,在平定西南叛乱,打到匈奴让出大片草原,因为高昌公主y乱后宫而派兵灭掉高昌……等等,等等之后,这个尘世对于我爹来说,简直就成了‘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然而,他忽然觉得这个尘世实在是飘零寂寞,差点就到了宣旨让人篡位,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挑战只为求一败。无人应战。如今他也玩不成了,老天收了他,让他下去和我五弟推牌九去了。我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凤晓笙认为这个时候,鸡蛋是最好的东西。方便携带,一砸开壳子就能吃。她一定看过我爹的记档实录。四十年前,一个六岁的娃——我爹,在内有大太监王公公,外有摄政王烂泥一般的朝局中被拱上了皇位。从守丧到登基大典开始,一共一个月,我皇祖母很害怕有人害我爹,所以坚决不让他碰御膳房端过来的任何东西,连一个渣滓都不让碰,她只是给他煮鸡蛋吃。一天吃三顿,每顿三个鸡蛋,吃的我爹当时差点被噎死。我爹倒是活蹦乱跳的活下来了,就是后半辈子一看见鸡蛋就呕吐。凤晓笙不管这些,她说鸡蛋能活命,于是把她煮好的鸡蛋都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面,交给和我同去的谢孟。谢孟很精心,他把鸡蛋袋子小心翼翼的装入他的袖子口袋中。谢孟带了二十名近卫军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起向大内进发。我坐轿,谢孟和黄瓜都骑马,我们在丽宣门外下轿,下马,然后我摞胳膊挽袖子,从丽宣门那个高三尺二的门槛上翻了进去。门槛内是一个十数丈的庭院,后面是层峦叠嶂的深宫大内:——大正宫。“啊!王爷您快看!——”黄瓜忽然从谢孟的身后钻出来,嘴巴张的能吞下一个土豆,他尖声惊叫,手指着丽宣门汉白玉的台阶下,那片空旷广袤的石砖地和远处的大正门。“那有男人!!很多很多的男人!!”我怒,“叫什么叫!!该死的笨蛋,你这辈子没见过男人?!”我伸脚把黄瓜踹一边去了。大正宫门外有很多人,全是雍京的文官。我大概看了一下,他们朝服的颜色五颜六色的,就是没有紫袍。那也就是说,除了一品,二品的大员,其他的诸如雍京的京官,雍京的地方官,外放回京述职的地方官,没有实缺的,闲散的,花钱买功名的小官,这些人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似乎也都来了。我惊奇的说道,“平时过年领压岁钱也没有这么齐全的,这是怎么了?天崩了,地塌了?大正宫发不要钱的白面馍了?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跪在大正门外面?把路都堵死了,谁也进不去了。”这一大片人中央,是一些跪的整整齐齐的五品、六品小官,大概有七八十人左右,每个人手中举着一个裱糊的很板正的奏折,口中似乎念念有词。说什么的都有。“清君侧。”“杀奸臣。”“杀贪官。”“把祈王承怡逐出京师。”……其中最惊悚的是“请太子即刻登基!”“啊?”我看了看被他们堵死的大正门,摇头说,“我看他们的那个架势不像来请求太子文湛登基的,到像是跑到大正门来拆瓦片的!”我爹不论是被下毒,还是龙驭上宾,都很蹊跷,没有明发上谕,内阁没有明文,司礼监也没有批红,大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我爹可能真的死了,也可能没有死,他要是没死,皇位还是他的。文湛登基。羽澜登基。文湛和羽澜内斗,都蹬腿了,那么我七弟越筝登基。越筝被后宫弄死了,最后我登基。看,文湛登基并不是唯一的结果。恭请文湛登基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拼命最一件不一定是好事情的人,都不是聪明人。聪明人都在家睡觉呢。大正门外面不许随便聚集人,也不许随便下跪,更不许举着奏折装忠臣。这都是大罪。上一次三百多官儿聚集在这里还是三十年的事情,我还没被生出来,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是我爹身边的大太监李芳告诉我的。话说,我爹有个娘。当然,人是人的妈生的,是个人就有个娘。不过我说的我爹这个娘,不是我皇祖母,而是我爹的亲娘。我爹的亲娘是被我爷爷亲手掐死的,还附赠了一个外号——祸国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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