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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憋着一股气，李遥安直到走出了那条街，再也看不见热闹的人了，这才吐了出来。早夏一路跟着，现在却还是呆呆地看着他，发觉停了下来，李遥安抢着道：&ldo;你不要也跟我说&lso;多谢&rso;。&rdo;早夏张开的嘴闭上了，半晌，不知怎的又想解释：&ldo;其实他们只是平时压得委屈，每次碰到人死，这么闹一闹才能舒服些，不然会憋坏的……并不是一定要有人‐‐&rdo;&ldo;真不是人呆的地方，&rdo;李遥安摇了摇头，回头望着他，道，&ldo;听好，我不是因为他们哭成那样才给钱，只是突然就这么做了，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rdo;这是他了……44、晨起动征铎…天黑了，月光被云挡了小半，邻户家中零零散散地透出灯来，冷清的街道显得有了人味。李遥安不想只吃糕饼，于是找出了些粮食，跟邻居换了几棵小青菜，再加几两牛肉，由着早夏去摆弄，自己喂饱了马，顺便逗了刁嘴一把，挂回车里，正要回去，又看见一个人趴在门外朝里打量，姿势和昨天傍晚一模一样。夜色朦胧，这回看不清他衣服上的颜色了，李遥安道：&ldo;又找早夏有事？&rdo;时雨闻声转身，立刻几步过来，把他推回到偏院里，道：&ldo;不是，是来找你的。&rdo;&ldo;找我？&rdo;稚气的腔调中还挂了些鼻音，表情却是自然的，他朝四周望了望，小声问：&ldo;李公子，你是不是答应带早夏走了？&rdo;&ldo;嗯，&rdo;李遥安似笑非笑道：&ldo;你也知道？&rdo;&ldo;早告诉了，&rdo;少年甜笑道，&ldo;昨晚上，早夏说你不愿意带他走，我跟着骂了你几句，你可别怪我。&rdo;&ldo;……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rdo;少年吐了吐舌头，又放低了声音，道：&ldo;你们几时走？&rdo;&ldo;明日一早，&rdo;李遥安顿了顿，道，&ldo;不过你们那地方可能会派人看着，走起来有点麻烦。&rdo;少年意料之中地点头，神秘地笑道：&ldo;李公子，你只要跟我发誓，以后一心一意对早夏好，明天就不会有麻烦了。&rdo;哈？一心一意‐‐四个字，铿地一声砸在脑袋上。李遥安露出一脸惊诧，还以为自己听岔了：&ldo;你再说一遍？&rdo;时雨没有理会，自顾自地道：&ldo;早夏和我们不一样，他以前从来没破过身的。&rdo;&ldo;……我知道，&rdo;李遥安顿时明白过来，看着时雨认真的眼神，哭笑不得道，&ldo;但是，你可能误会了点……&rdo;&ldo;那你可知道，早夏为什么会来吴老爷这里？&rdo;时雨仍旧不听他说话，抢着问道。‐‐吴老爷想吃嫩草？从没听说恩人有这样的癖好，李遥安摇了摇头。&ldo;我们那地方，不愿意干活是要打的，&rdo;时雨拧眉道，&ldo;刚进来的人，一般打几顿就从了，可早夏来之后就是咬牙不干，差点被他们活活打死。&rdo;李遥安怔忡片刻，目光微微一黯，狭长的凤目眯了起来。难怪，难怪他见了那些打手会那么怕的。李遥安忽然后悔，那时应该再护着他些才好，让他一点也不怕了最好。&ldo;买进来却没赚一分钱，妈妈觉得打死实在亏了，便叫人把他送到吴老爷这里来救，吴老爷是好人，没要银子，一点点把他治好了，也知道不能再让早夏回去，所以找了个借口，收他当了徒弟，&rdo;时雨抿了抿唇，道，&ldo;妈妈来这儿要人，吴老爷就说，多学样东西以后更值钱，一直拖到现在……&rdo;说着说着，时雨话锋一转，捉住他的衣襟摇起来：&ldo;李公子，早夏拼了命守身，现今却被你给破了，要是你以后欺负他，不管你给了多少后事钱，我们都饶不了你！&rdo;被他摇得头晕眼花，李遥安忍不住笑出来：&ldo;好好好，我发誓绝对不欺负他，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不过……&rdo;&ldo;时雨？&rdo;忽然听到早夏的声音。两人双双看去，早夏以为时雨来谢恩的，下意识道：&ldo;进来一起吃饭么？&rdo;&ldo;不了！&rdo;时雨冲他一笑，朗声道，&ldo;早夏，我刚刚让李公子了发誓，说要一辈子对你好，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写信告诉我！&rdo;早夏一脸木然地看看他俩，半晌才反应过来，登时怒道：&ldo;好个头！&rdo;不等这两人发话，少年怒气冲冲地冲回了院子。&ldo;对了！早夏害羞的时候就会生气，你得去哄他才行，&rdo;时雨好像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做了个鬼脸就跑，&ldo;祝二位白头到老，明日一早定可安心离去‐‐&rdo;李遥安叫不住他，想笑又不敢笑，慢吞吞地转回院子里，看见早夏朝自己走过来，于是试探着道：&ldo;这也是个误会。&rdo;早夏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手里拿着东西，擦肩而过，往漆黑的大门外走去。&ldo;喂！你端着盘子……去哪儿？&rdo;李遥安深吸了口气：&ldo;‐‐站住！把晚饭留下！&rdo;&ldo;叫人给跑了？！怎么干活的？&rdo;黎明白昼，娼馆的热闹刚刚结束，花厅里一片宁静，女老板瞪起困倦的眼，狠狠敲了眼前男人的鼻梁：&ldo;不是说了晚上更要盯紧吗？养你们一个个是当猪养的吗？&rdo;一边斥着，一边火冒三丈地往后院里赶，屋里屋外，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醉鬼，女人几乎气歪了鼻子：&ldo;这都怎么了？&rdo;&ldo;不，不知是怎么了，&rdo;男人唯唯诺诺地道，&ldo;昨晚上没接客的姑娘小哥儿们……不知怎的都跑到后院来找乐子，弟兄们从没见识过，所以就‐‐&rdo;&ldo;所以就让那帮贱人给迷成这样？&rdo;女人回头甩了他一耳光，吼道，&ldo;那帮贱人呢？！&rdo;‐‐才不是贱人，是顶好的好人。东城外的田埂一望无际，青黛色的远山顶着一抹朝阳，太阳正要升起。一路向东，迎着清晨的微风，吸着泥土的朗润，看着太阳刚出来的模样，是一件很惬意的事。车头挂着的鸟笼帐挑开一条小缝，随着颠簸轻轻摇晃，李遥安拢起马鞭，任马儿慢吞吞地朝前走，早夏坐在一旁，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两旁的田埂，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的那缕晨光。看着他又新鲜又忐忑的神色，比前几日又多了几分可爱，李遥安轻笑道：&ldo;坐得惯么？不习惯可以回车里去，不一定要坐在前面的。&rdo;早夏摇摇头，一手扶住车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坐着被马儿挡住了视线，站起来能看得更远些。从没想到还能离开那个地方，望见这样的景色，真像是做梦一般。少年心里想。&ldo;小心，&rdo;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李遥安笑道，&ldo;没你想的那么稳当，掉下去可不好玩。&rdo;&ldo;嗯，知道。&rdo;低头找了个更稳的地方站好，手腕便任由对方握着。脚下的车路不宽不窄，包围着绿意盎然的粟田，慢悠悠地后退，早夏想看看走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转回头，身子忽然僵了，也跟着哑了声音：&ldo;李公子，快看后面……&rdo;身后，路的尽头，翠色海洋的浪尖上，看到很许多漂亮又鲜艳的颜色。像是田埂间的蝴蝶，远远地跟在他们的马车后头。想想从长安走到这里，怎么也已经有两里地开外了，李遥安惊得说不出话来，猛地一勒缰绳，马儿抱怨地嘶鸣一声，停下了。那群娼馆的姑娘和少年们看见了，这才停下了步子，笑着挥起手来。‐‐要一路平安呐。很悦耳的声音，掺在一起还是小小的，从远处传来。李遥安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说不出滋味，他跳下马车，朝他们点点头，又怕他们看不清，于是也挥了挥手：&ldo;多谢了……都回去吧，再走远就不安全了。&rdo;也怕他们听不见，他抬高了些声音又说了一遍，早夏也跟着挥了挥手。那些人看见了，纷纷点头，却仍旧站着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