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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離繁坐在山坡上,身下是綠茵茵的草地,毛毯般柔軟溫暖,被風吹彎了,沙沙地響。
他仍舊雙眼無神,神色木然,像一尊精緻的人偶被置於華美的博物架上,微微低垂頭顱,小扇子似的長睫毛半晌也不動。
更不可能回應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親昵話語。
身後響起腳步聲,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在半空幽寂地迴蕩。
驀地,一雙手臂自後方將秦離繁擁入懷裡,半張面頰貼在他鬢邊,蹭了蹭,跟小動物撒嬌差不多。
雪白的髮帶曳到前方,落在秦離繁胸前後便靜止不動。
「哎呀,我老人家真是晚年不幸,怎麼就生了個當盜賊的兒子。」那人撫摸著秦離繁的臉,指尖細細描摹他的五官、輪廓,如同在紙上作畫,細膩又輕巧,「若不是他把你從我身旁竊走,我怎會如此……如此……」
「如此的寂寞……」
他捏住秦離繁的下巴,輕輕將他的臉轉向自己,語氣含笑:「你說是嗎?寶貝。」
秦離繁終於有了反應。
他緩慢地掀起眼帘,瞳孔里的重影已經完全交疊,瞳色變得像洇開的墨團,透不出一絲光線與神采。
「是。」秦離繁機械地應答,「抱、歉,讓您、久等了。」
「乖啦。」那人笑眯眯擼他的頭髮,「不用道歉,只要你回來,就永遠不晚。」
秦離繁僵硬地歪了歪頭,伸出手,在他背上不快不慢地拍了三下:「是。我會、永遠陪在、您身邊。」
「要記得你今日說的話哦,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
那人親了親秦離繁的額頭。
「畢竟,你是我最心愛的『造物』啊……」
長風吹拂,秦離繁的身後空無一人。
他再度垂下長睫,如同鏈帶鬆弛的發條娃娃,陷入沉眠。
而在同一時間,秦方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心情像面前的湖水一樣死寂。
這裡幾乎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枯死的樹林和滿地殘枝敗葉,枝杈像瘦骨嶙峋的指爪,歪歪扭扭朝向天空,似無聲而又猙獰的吶喊。
枯樹圍著一個湖泊,陽光直直照著水面,折射出粼粼波光。
然而若是細看,就會發現湖面沒有一絲波瀾,像一塊乾淨透亮的藍綠色綢緞,又或者半凝固的粘稠液體,明晃晃地閃著光,卻讓人感覺死氣沉沉。
秦方站在湖畔,寒風微微吹動他的衣擺。
他停了半晌,屈膝半蹲下去,伸手在湖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