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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子俏生生地倚着门框,睃眼笑望着他们,身上的柳色绫子裙随风鼓荡,好似一只春日的黄莺栖息在残垣之上。

“听姑娘的口音像是锦州人士,怎么在此开店呢?”双福快走一步斜挡在明霄身前,戒备地看着面前俊俏的女子。

女子微愣,噗地一声笑了,“这位老伯好见识,奴家确是锦州人士,自小离家,天涯飘萍一般,能在此处落脚苟活于世已经谢天谢地了,唉……”女子说着悲惨的身世,嘴角依然含着点淡笑,眼中却已腾起雾气,倒是情真意切,全不似装假,她见明霄和双福依然站在门前,并无进门的意思,便寥落地叹息一声,翩翩转身,“亚伯,关门吧,这两位贵客信不过咱们呢。”

眼看着两扇漆色斑驳的大门在眼前慢慢阖拢,明霄忽地走上前去撑住一页门扇,“且慢,姑娘请莫介意,我们一路西来,途中历经艰险,又刚刚痛失两位同伴,难免小心谨慎。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住一晚吧。”

双福来不及阻止,明霄已经踏进了吊角楼的大门,经过女子身边时他闻到了一股极清透的香氛,好像春日的素馨,在这夏末的荒野中,在惊魂初定之时,这香味似能抚慰人心,明霄不禁轻轻吸气,香氛透窍而入,明霄顿觉神清气爽。

“鸾哥儿,慢点走……”双福追上前去,立时便也被香味环围,双福警觉地闭住呼吸,可那位苗人汉子噌地窜到明霄的身后……抓住了他手上拎着的锦囊,双福一惊,开口低叫:“你要作甚,放开。”

双福正要伸手阻止,年轻女子贴上前来,咯咯笑着嗔怪:“他要帮着那位公子拿行李呀,老伯,你忒信不过人了。”

这一来一往,双福便也顾不上闭气,只得赶上去与明霄并肩而行,鼻中立刻渗入丝丝缕缕的香气,双福暗惊,细意分辨,那香味清爽宜人,似乎并无邪异,双福略放下心来,和明霄一起穿过门廊走入厅堂,进了厅堂,两人心中俱是一亮,又迅速对视一眼,从河滩上看只觉这吊角楼破败不堪,此时进得门来才发现门内另有乾坤,不但地方宽敞,光线明亮,更布置得极其干净清爽,比山外许多大客栈还令人感觉舒畅。

“怎么样?还满意吧?咱们虽是野渡小店却样样不缺,必定让客人们舒心。”年轻女子赶上前去伸指抹了一下八仙桌,夸张地举到双福眼前晃晃,“老伯,你看,连一丝儿灰尘也没有。”随即女子就回头吩咐那个亚伯,“你去沏茶,一定要用刚采的新茶,给贵客们尝尝鲜。再去捞两条鳞鱼,那可是咱们这段水路上的特产,贵客们在山外一定没有吃过。”

女子随说随利索地摆好茶具,铺设锦垫儿,将明霄双福安置在堂屋正中的大椅上,她行动轻盈,笑容满面,言语爽脆,再加上堂屋里别样的风光,顿时便令明霄和双福如沐春风,这些天他们一直坐着小船颠簸在恶浪间,又遭遇突变,此时能安然生还,闻着茶香,真恍如隔世一般。

“刚才公子说痛失同伴,是怎么了?”女子从亚伯手上接过茶壶亲自给他们斟茶,醇和的清香氤氲而起,使人沉醉。明霄刚要伸手端茶,那女子已取起一根银针探入茶中,“咱们这店开在荒郊野外,难免客官们见怪,唉,我就亲自试给爷们儿们看看。”说着女子从茶水中抽出银针在他们眼前一闪,“客官们请看,干干净净的好茶,请慢用。”

女子那委屈又无奈的模样看得明霄心里一颤,暗想一个年轻女子在外求生不宜,自己不该怀疑苛刻,双福嘿然一笑,“姑娘真周到呀,竟连试毒的银针都备下了。”

双福不为所动地端起茶盏,手指上的银戒指划过茶水,双福并未低头查看,只将茶盏举到唇边,轻嗅着,“姑娘怎么称呼呀?”一个如此年轻俊俏的女子竟能在此立足,又有诸般做作,反而露了痕迹,让人对她不得不心生怀疑。

“奴家柳娘,客官是南楚人士?”柳娘腰身款摆,走到窗下,半倚着窗棂,窗外黑云滚滚,如大敌压境,炽烈的夕阳不屈不饶,烧向乌云,虽节节败退,却虽败犹荣,在黑云翻卷间留下了耀眼的金边。也给窗下的柳娘镀上了一层金辉。

明霄并未答话,双福举杯品了一口茶,点点头,“嗯,确是新茶。”随即抬头望着柳娘,“我们只是忻州贩茶的商家,听说这苗山上有许多百年野茶树。就想进山收茶,不料两位同来的伙伴在距此三里的江中落水,此时音信皆无。”

柳娘眉头微蹙,眼眸一闪望向侍立在门边的苗人亚伯,“你去沿路江滩上搜索一圈,也许贵客的同伴被冲到苇子湾里了。”

那汉子只点点头就消失在门后,黧黑迅捷的身影像阵夜风,明霄心头一晃,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抿着,不经意地问道:“柳娘,你可知苦泉在哪里?我听说那附近长有几棵百年老茶树,俱是极品普洱。可当真?”

柳娘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笑得眉眼弯弯,“客官真是有见识,连如此秘闻都晓得,苗王的王寨后山上确有一泓泉水,色清味苦,能治百病,泉边也确有几棵百年普洱,依然枝繁叶茂,只不过那是苗王的私产,一般人休想染指。”

“嗯……”明霄微微沉吟,转眸看了双福一眼,又喝了口茶,缓缓开口道:“不知如何能拜见苗王呢?如今的苗王可是龙岩鹏?原大蜀王卫恒的表兄?”

柳娘唇边的笑容渐渐凝固,眉眼间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她便双眉一挑,咯咯地笑了,“敢情客官是要见苗王呀,那咱们小老百姓可不知道门路,王寨我至今都还没去过呢,呵呵呵……亚伯……”柳娘几步走到门边朝门外喊着:“客官的同伴可曾寻到?”

那面如枯木的苗人汉子闪身出现在门边,“没寻到,可能被冲到下滩去了。”

明霄听了只觉胸中剧痛,耳中嗡嗡作响,就在这时,利闪如金蛇狂舞,抓开浓云,奔过天际,锵啷啷的雷声紧随其后,轰鸣不绝,远天像被利剑刺开一个口子,暴雨瓢泼倾泄,瞬间就在天地间扯开一个巨型雨帘。

敞开的窗扇被疾风吹得匡匡爆响,片刻后,屋中就变得昏暗不明,“掌灯——”柳娘脆声喊着,双眼在幽暗中闪着微光,“客官们的鳞鱼已经做好了,现在可要用饭?”

“现在就用。”明霄稳声吩咐。

“鸾哥儿——”双福低喊。

“好勒,我这就去给你们摆饭。”柳娘轻盈地扭身走出门外,连那个亚伯也已消失不见了。

“鸾哥儿,恐怕这饭吃不得。”双福双眼紧盯着空无一人的大门,改用临州方言低语着。

“双福,我看咱们早就着了道儿,就是不吃饭现在也走不脱了,咱们那条船肯定已经被动了手脚,使不得了,不如将计就计。”明霄放下茶盏,双眼望着风雨大作的远天,“也不知舅父和衡先生是否还能生还?”

“如何将计就计?”双福讶异地问着,他虽有一身高深功夫,但却脱离江湖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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