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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桢拍拍手掌:“说得好!甲士何在,将这几位冒充驸马亲眷之名,招摇撞骗的无赖给我赶出去!”于是陈家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求官不成,反而少了好几升血。那都是吐的。☆、108番外四永泰十五年的春天,草原一如既往的生机勃勃,一眼望去绿茵遍地,与尽头的蓝天衔接在一处,仿佛就像传说中那样,只要你走到草原的尽头,就能看见美丽的天女从天而降,将你接引到美妙的极乐上国。栾提乌牙对这种哄骗小儿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他之所以站在这里,像其他人一样望着天边的白云发呆,是因为今日他们要迎接两位尊贵的客人——这句话源于他的母亲之口,而她现在就站在自己的身边。“阿合,你在想什么?”母亲开口道,喊的是他的中原名。不错,栾提乌牙是匈奴名,而刘合,才是他的中原名,相比起来,自从刘合记事起,他的母亲就更喜欢称呼他的中原名。母亲对他说,刘合这个名字,才是他的根,如果没有根,一个人只会像草原上的蒲公英一样,四处飘零。“没有,阿母。”母亲说的是中原话,他便也用中原话来回答。“我在想,你说的客人为什么还没到?他们到底是谁,现在还有什么人值得我尊贵的母亲亲自站在这里相迎呢?”他的母亲笑了起来,刘合很喜欢看母亲这样的笑,他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母亲是很不爱笑的,眉间还伴有化之不去的哀愁,不过近两年来,母亲的笑容是越发多了,看上去简直年轻了许多岁。“他们啊,是你的姨母和姨父,镇国长公主,和濮阳侯。”对濮阳侯,刘合还很有印象。他记得永泰十一年的时候,中原与匈奴发生了一场大战,匈奴战败,他的父亲冒顿单于也死于这场战争之中,而战争的另一方主帅,就是濮阳侯陈素。当时他还只是父亲众多儿子之中不太起眼的一个,当时父亲那些年长的儿子们,以及父亲原先的大臣,个个都挑出来想要争夺单于之位,最后却是在中原人的大力支持下,他的母亲以单于阏氏的身份最终掌握了草原,而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新的单于。母亲花了一年的时间去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又开通了匈奴与中原之间的互市,这两年间,陆续有不少中原百姓北迁雁门关外,又有不少匈奴人南迁关内,虽说其中不乏矛盾摩擦,可是在母亲与中原那边的齐心协力之下,这种迁居的趋势固定下来,许多匈奴贵族喜欢中原丰富的物产,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安稳居住在华丽的大房子里,而非在草原上餐风饮露,中原的漂亮丝绸,花样百出的烹调方法,甚至是高明的医术,都受到了匈奴贵族的追捧,当然也有不少匈奴人反对母亲的做法,说母亲这是“打算将匈奴人拖入毁灭的深渊”,不过随着母亲的权柄越来越稳固,这种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其实细说起来,中原人还是刘合的杀父仇人,但是他从小跟父亲就不亲近,父亲有太多的儿子,分到他身上的注意力少之又少,是母亲手把手教他读书习字,又教他文明礼仪,在他心中,母亲比父亲要更加重要许多,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中原的繁荣,但是得益于母亲的形容,他对这一切充满了向往,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亲自到天下闻名的咸阳城去,见一见外祖父曾经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当然作为半个游牧民族,刘合觉得自己也是很喜欢草原上的生活的,尤其是骑着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的时候,弯弓射下天上飞翔的雄鹰时,那种快乐的感觉,又是读书习字所不能赋予他的。就在他的思绪还在四处飘荡走神的时候,母亲一声惊喜的“来了”,顿时将他拉回眼前。在视线所及的另一头,远远地,出现一个小黑点。小黑点慢慢变大,刘合才发现那并不仅仅是一个小黑点,而是一大队人马。渐渐地,刘合看清楚了,为首的是两匹并行的马,上面分别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对男女慢慢行近,母亲也喜不自禁,牵着他的手迎了上去。“阿姊!”他听见母亲这么喊道。刘合吃惊地扭头去看母亲,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激动过,即使是在父亲死后,母亲面对他那些如狼似虎,想要抢夺单于之位的兄弟们的时候。“阿妆!”为首的女子下了马,同样朝母亲跑过来。背着光,刘合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瞧见那颜色鲜艳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而飘扬起来,像一面旗帜,又像雄鹰的翅膀。十分美丽。母亲松开他的手,同样跑了过去。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许久许久也没有松开。刘合看了看她们,又瞅了瞅同样从马上下来的男人,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你就是刘合吗?”刘合点点头,他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同时按照母亲的教导,行了个中原的礼节:“姑父好,我是刘合。”母亲这才从激动中分出一点注意力给他,介绍道:“阿姊,这就是阿合!”“这就是阿合吗?”那女子也露出同样和善而慈爱的笑容,握住他的手,一只手则放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然后说了一句话:“果然长得像我们刘家人,眉宇之间还有阿父当年的影子呢!”母亲听了这句话,似乎高兴得不得了,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然后她也说了一句话:“即使离开中原这么多年,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姓刘。”姊妹二人再次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刘合离得近,这一回他看清楚了,他这位第一次谋面的姨母是个很漂亮的女子,按理说年龄应该比他的母亲大,可看上去也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样,刘合还记得刚刚她将手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很温暖。——————刘桢正在细细打量刘妆,就如同对方也正在看她一样。离别太久,十五年的时光,足以让记忆变得陌生起来。刘妆远嫁匈奴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豆蔻年华,如今眉目早已消退了昔日的青涩,那些羞怯,内向,统统不见了踪影,唯有举手投足之间,依稀还能辨认出旧时的一点痕迹。草原上的风沙终究不如关内的河水养人,匈奴人虽然也不如中原人那般精细,但权力斗争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刘妆纵然身份尊贵,也几次险死还生,她从一个乡野出生的小丫头,变成一国公主,又身负重命远嫁匈奴,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从冒顿的众多妻子之一,变成如今草原上的实际掌权者,其中种种险恶,旁人难以想象,是以虽然她只比刘桢小了两岁,但眼角已经隐隐可见细纹。当年那双明澈清亮的眼睛,终究沉淀为沉静幽深的潭水。然而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她们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如果说当年刘妆总是躲在刘婉身后,羞羞怯怯不敢表达的话,如今姐妹二人相见,却完全没有被时光冲刷的隔阂感,留下的只有久别重逢的激动。“阿姊,大兄他们还好么?”刘妆迫不及待地问。这些年虽然无法见面,但是刘楠对这位远嫁匈奴的妹妹没少照顾,尤其是在冒顿单于死后,当时匈奴内部为了争夺单于之位,斗争接近白热化,冒顿的子女众多,除了刘妆所出的刘合,还有周边各个部族的贵族女子所出的儿女,刘妆的出身在弱肉强食的草原完全派不上用场,幸而这个时候大乾已经打败了匈奴,在强大的天、朝武力支持下,刘妆收拾了一干兴风作浪的人,大力提拔愿意效忠于她的匈奴贵族,终于将这支剽悍的游牧民族牢牢掌握在手里。此时的刘妆,已经成为这片草原上最有权势的女人,匈奴人尊称其为撑犁阏氏,撑犁是匈奴语,意思就是天。但是刘妆自己并没有被权势冲昏头脑,她依然保持了冷静和精明的判断,刘妆很清楚,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来自于大乾的强大。只有一个强大的大乾,才能为她撑腰,让她成为草原上的雄鹰,否则单凭他们母子二人,是绝对不可能从冒顿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子女中脱颖而出的,是以这两年她掌权之后,一直配合乾朝那边的来使,尽可能让华夏文明慢慢渗透这片草原,几年下来,已经初见成效。这个融合的过程注定漫长,也许需要十年,也许需要二十年,也许是上百年,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匈奴人就会完全被中原人所同化,到那个时候,匈奴就不是中原的威胁,反而也许会成为北方的屏障了。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匈奴人生性悍勇,逐草而居,与生活在丰饶平原,天性温和的华夏民族不同,他们骨子里崇拜强者,崇尚掠夺,而且草原上恶劣的环境也注定他们要不断掠夺才能生存。草原上的特产,除了战马之外,其它东西以往并不被中原所喜欢,因为这些都不是中原人的生活必须品,但是相反,中原生产的绸缎和粮食,却恰恰是匈奴人需要的,这正是两边资源不平衡所导致的战乱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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