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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知道规矩了?谁教你的?&rdo;她那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也有淡淡的委婉世故,跟以前她口是心非的笨拙拒绝完全不一样,要么是真懂了,要么就是旁人教她这样说的。诧异过后,展怀春马上想到了他的好大哥,该不是他又插手了吧?&ldo;没有人教我,是我在书中学到的。&rdo;阿榆低着头答。她刚才确实从书房出来,展怀春纳闷了:&ldo;在我书房里看到的书?&rdo;他怎么不记得他有那种教丫鬟学规矩的书?阿榆摇头:&ldo;不是,是大少爷送我的书,我看完了,学到了很多。少爷,以前我不懂事,做了很多冒犯你的事,以后不会了。&rdo;学会了,以后就不会再惹他生气了吧?展怀春没理她后面的话,皱着眉头道:&ldo;大少爷送了你什么书?拿过来给我看看。&rdo;阿榆便去自己房里拿书,很快就回来了,乖乖递给展怀春。展怀春接过来,翻开,见里面讲得是姐妹丫鬟伺候少爷的故事,心中已然有数,后面随手翻两页,正好翻到姐姐训斥妹妹不该觊觎少爷的话,他怒极而笑。大哥可真够关心他,看不惯他对一个丫鬟好,知道他不听话,竟然想到这种办法教阿榆规矩本分。他是已经摸清阿榆的纯善了吧?还真会对症下药。&ldo;看了很多书?&rdo;将书扔到桌子上,展怀春闷声问。见阿榆点头,又问:&ldo;跟我说说,你都学会了什么?&rdo;阿榆垂着眼眸,将自己最近读书心得都说给他听。她声音又轻又柔,一直这样细声说着,像是潺潺溪水流进他胸口,浇灭那里的火气。展怀春怔怔地看着她,看她规规矩矩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因为尴尬他不想教她的,大哥都替他教了,那个什么都不懂那个很好糊弄的小丫鬟,再也没有了。&ldo;抬起头。&rdo;他想看她的眼睛。阿榆愣了愣,偷偷看他一眼,见男人看起来虽然清冷却不像生气的样子,便抬头给他看。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水,不染俗世尘垢。展怀春略微舒服了些:&ldo;知道荔枝是什么吗?&rdo;阿榆眨眨眼睛:&ldo;不知道,是什么?&rdo;展怀春指指桌子上的圆盒子,让她自己打开。阿榆好奇极了,转了半圈走到展怀春一侧,抬手打开圆盒。此时是盛夏,但圆盒却是凉的,开了,才发现圆盒外面是木头,里面还镶了一圈瓷,中间堆满了冰,冰里放着七八个类似果子的东西,红红的,很奇怪。&ldo;剥开。&rdo;男人在旁边吩咐,阿榆只得从命,只是拿起来才发现果子很是硌手,硬硬的也剥不开。正发愁,展怀春突然低低骂了她一声&ldo;笨&rdo;,同时把果子抢了过去。阿榆也觉得自己笨,但还是好奇地看着展怀春,看他三两下就剥开了,露出里面晶莹润透的果肉。&ldo;张嘴。&rdo;展怀春托着果壳,把东西递到她嘴边。阿榆不由自主往后退,茫然地问:&ldo;这是什么啊?&rdo;&ldo;尝尝就知道了,尝玩我在告诉你。&rdo;展怀春不耐烦,直接站了起来,掐着她下巴把东西塞到了她嘴里。她下巴细细滑滑,大眼睛惊慌地望着他,展怀春心中一软,笑了笑:&ldo;不用怕,这是好东西,你安心吃吧,里面有籽儿,小心别咬到。&rdo;东西已经入了口,阿榆不得不吃,真的吃了,她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有些冰的果子让她浑身都跟着凉快,而果肉软滑多汁,甜中带酸,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就是,就是里面的籽儿也太大了,没吃几下就没了。那么大的籽儿,阿榆看看展怀春,低头转过去,将乌溜溜珠子似的圆籽吐到了手心里,悄悄攥住。&ldo;好吃吗?&rdo;展怀春重新坐回椅子上,盯着她眼睛问。&ldo;好吃。&rdo;阿榆诚实回答,瞥一眼圆盒,忐忑地问:&ldo;少爷,这就是荔枝吗?贵不贵?&rdo;看样子都像很贵的。展怀春本来不想告诉她,但现在,他想知道她是选择规矩还是顺从自己的馋心:&ldo;很贵。这是南方产的果子,咱们这边根本没有,普通商人运到半路就烂了,只有官府驿站快马日夜不停地跑才能运到京城,但也只是给宫里享用的,皇上再分赏给官员。展家在京城有些交情,我才弄到了三盒,一路上用冰镇着回来的。一盒给我大哥,一盒给肖少爷,这盒,是给你的。&rdo;他看顺眼的人不多,她该庆幸她入了他的眼。阿榆吃惊极了,&ldo;少爷自己没有吗?&rdo;他没说多少钱,但话里已经表明了这种果子有多稀奇,阿榆看过那么多书,已经懂了,不是所有好东西都是用价钱衡量的。&ldo;我在京城已经吃够了,这东西,一口气吃太多也不好。怎么,你要不要?&rdo;展怀春盯着她眼睛问。&ldo;不用了,少爷还是留着自己吃吧。&rdo;阿榆想也不想便低头拒绝。这么贵重的东西,哪里是一个丫鬟能消受的。&ldo;真的不要?那我送给旁人了。&rdo;展怀春嘴角笑容凝固,声音变冷。阿榆眼里半点犹豫都没有:&ldo;不要。&rdo;展怀春沉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攥起再松开,抬头看她,目光不经意落到她耳朵上,愣了愣,问:&ldo;耳钉是新买的?怎么没买上次看上的那种?&rdo;阿榆低着脑袋,不知道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听他又闲聊般问她耳钉,不由浅笑:&ldo;上次看上的太贵了,我现在想攒钱,不能在这些东西上浪费钱,反正我只是个丫鬟,不用戴太好的。&rdo;&ldo;攒钱?攒钱做什么?&rdo;这个问题阿榆不太好意思说,但他问了,她便微红着脸道:&ldo;将来,将来总要出府的,现在攒了钱,到时候就不怕没钱花了。&rdo;&ldo;你想出府?怎么出府?&rdo;展怀春好奇地笑了,声音都带着笑。他一笑阿榆就放松了,有些话也敢说了:&ldo;如果少爷帮我找到爹娘,我就回家跟他们一起过。如果没有,那,那,我总是要,嫁人的啊。我是丫鬟,那人应该跟我差不多的身份……&rdo;说到这里又有些难为情了。&ldo;是吗,已经开始为嫁人准备了,可是有了人选?告诉我,我替你做主。&rdo;展怀春捏起一颗荔枝,攥在手心里转着玩,攥着攥着有汁水从他指缝里流了下来,有的顺着他手腕往下流,有的滴到他腿上,向来喜干净的少爷却浑然不在意,只笑着看他的小丫鬟。&ldo;没有,我就是随便想想,还没有呢。&rdo;阿榆急忙辩解,抬头时才发现展怀春有些不对,他虽然在笑,看她的眼神,却好像要吃了她一般。她莫名地害怕,&ldo;少爷,你……&rdo;&ldo;没有啊,真是可惜。&rdo;展怀春淡淡说完,站了起来,准备往内室去,只是才转身又顿住,回头看她:&ldo;你不要我送的衣裳,不要我给你带的吃食,头巾呢?你怎么没有摘下来?那虽然是绣娘绣的,却也是我吩咐下去的,全是难得的好绸缎,你一个丫鬟戴不合适。&rdo;他目光落在她头顶,突然很想知道她头发有多长了。两个月没见,他黑了瘦了,个子稍微长了点。阿榆也有了变化,她比以前白净了,脸蛋更细腻了,人,也更懂事了,懂事的都不像她,都知道攒钱了,都知道出府嫁人了。他的意思是,不许她戴头巾吗?&ldo;说啊,你怎么不摘下来?我送的东西你不是都不要了吗?&rdo;展怀春逼近她。阿榆脸上瞬间烧得通红,想解释自己为何留着头巾,可对方明显不想让她戴了,她只能听从:&ldo;我马上摘,少爷你别生气……&rdo;&ldo;出去!&rdo;眼看她真的抬手要摘,展怀春猛地指向门口:&ldo;你走,敢摘下来我马上赶你出府!&rdo;他暴跳如雷,阿榆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无法想,夺路而逃。还没出堂屋正门,身后忽然传来咣当闷响,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阿榆浑身打颤,回头,瞧见外屋门帘晃动,之前还在桌子上的圆盒躺在满地碎冰之中,而那些深红色的荔枝正满地滚动,其中一颗朝她滚了过来,最后停在她脚下。阿榆泪如雨下。她真的很想问问他,她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何他一回来就对他发火,临走之前,两人不是好好的吗?可她不敢问。☆、甜啊阿榆走了。展怀春一直盯着门帘,看门口的人蹲下想要捡脚边荔枝,可她最终没有捡,跑出去了。那是他特意带给她的新鲜果子,她怎么不捡呢?展怀春就那样面朝门口站着,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脚步声走了过来,他知道,那是长安。&ldo;把外面收拾干净了。&rdo;他平静地吩咐。至于那些荔枝长安是自己吃还是扔了,他不想管。长安哪敢吃啊。这一路上,每到一处少爷便命人换两箱冰块儿运着走,专门用来镇三盒荔枝的。说句难听的话,他们跟去的一行人恐怕都比不上这三盒荔枝值钱。要是旁的果子砸到地上肯定坏了,这荔枝壳硬,只要再洗洗,里面照样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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