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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夏氏顿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站了起来。微雨等定睛一看,原来何夏氏的右手正被那茶水烫着,手心手背和一截手臂瞬时就红了,裙裳也略有淋湿。何品秋忙的拿住她母亲的手,“呼呼”的对着手吹凉气儿。

微雨大恼,碧珠把托盘往桌上一放,跪在地上,连连嗑头:“姑太太,奴婢知罪,还望姑太太饶恕则个!”

何夏氏倒是和颜悦声的忍痛将碧珠扶起,又顺手理了理衣裙,说道,“碧珠姑娘快别这样,这谁没个一差半错的,”又转身对微雨强笑道:“我瞧这两天,这丫头也实在是辛苦。衣裙湿了有甚么了不得,我家就住在城东,离这儿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我回去换过就行了。”微雨等再看看何夏氏的手,竟已生出些大小不一的水泡来,微雨忙说传大夫来敷药治疗。

何夏氏道:“不必如此麻烦,我往家去换衣裳,正好要经过一家医馆,随便看看便罢。”

微雨便对何品秋说道:“品秋妹妹,那你陪姑母回家一趟吧。”何品秋连连点头。

何夏氏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秋儿,你还是多陪着你表姐说说话吧,我去去,很快回来。”

何于夫又要何夏氏顺便再拿一两件寒衣来,以免晚间天冷受冻,何夏氏答应着去了。

饭后微雨觉得闷闷的。依巴城风俗,后日凌晨便要正式行葬礼,尚有一干预备事宜,繁杂琐碎。微雨向来不爱理这些杂务,在家时也是不管不问,于是便全交与碧珠与吴二妈去打理,倒也落得清静。

何品秋是个多言善语的女子,见微雨心中不快,便主动挑些话与微雨说说,又问起微雨的妹妹流霜,说:“原来姐姐家中还有一位姐妹,不知为何此次没有来?”

微雨笑答:“说起我这位妹妹,年纪跟品秋妹妹你十分相近,性情也甚是相仿,聪明活泼、妙语连珠、可爱至极的,父亲最心疼妹妹,最喜和她谈笑取乐。那里象我,不善言语,木头人儿一个,有什么意趣。”

何品秋一听居然还有一位与自己年龄性情相似的姐妹,喜形于色:“可惜这次没有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微雨道:“正是了,流霜听说我要出门,恨不得腿上生风,也跟着出来逛逛呢。父亲也说有个伴,更有乐趣些,也可彼此关照。谁知出门前一日,流霜乐之过度,在园中游乐时不慎失足掉入池塘中,天寒水冷,染了风寒。”

何品秋神思流霜之品貌神采,不禁笑出声来。

如此过了近一个时辰,郭仁来了。他不过是向微雨说些早上问程平儒、夏洪、夏清三人话的事,正如微雨所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随后二人寒喧了几句,正要散了之时,突听得门外脚步纷乱,几名奉命搜寻老孙头的衙役在西厢房门口急声报道:“郭大人,夏小姐,不得了了,出人命了!”

微雨心中一凛,问道:“可是孙叔出了不测!”

一衙役躬身答道:“不是。是小姐的姑母、何夫人她”抬头望了在场的何于夫、何品秋父女,接着说道:“她死了!”

语惊四座。

一行众人匆匆赶至发现何夏氏遗体之处--何家。何家位于城东,巴城甚小,城东已近城郊,也是一字排开的一幢木房,只是比夏老太爷的木房要新得多。微雨、何氏父女、郭仁、碧珠等几个奴仆和一队侍卫赶到时,已有十数个衙役和先前那个老仵作在此。走进何家门家小小的庭院,再进入厢房,何品秋一眼就看见母亲何夏氏已停尸在床上,不禁悲痛欲绝,直冲上去,叫了声“妈妈”,身子一软,几乎晕了过去,碧珠等忙将她扶住。何于夫缓缓走到何夏氏尸体边,不发一声,泪水却已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微雨虽不喜何夏氏,但毕竟骨肉连心,兼之自己自幼丧母,见何品秋此等情形,心下感触,也流下泪来。

这时方知,系一队衙役在搜寻老孙头的过程中,凑巧经过何家大门,发现何夏氏趴倒在大门的门槛上,已气绝身亡了,家中一切物品安好,没有翻动。

此时仵作已为何夏氏验过尸,郭仁便问验尸结果。

老仵作道:“回大人的话,据小人所验,何夫人乃中蛇毒而死。何夫人全身现布满紫斑,尤以右手为重。小人仔细检验过何夫人右手,想是今日刚巧被烫过,全手及臂均已敷了厚厚一层黑色草药,有阻挡毒蛇咬噬之效,故右手无明显的毒牙咬痕。但饶是如此,仍未能逃脱噩运。小人在何夫人右手掌中发现极小一点破痕,此破痕四周肿胀明显,可见是毒牙咬过时的划痕。虽只一点划痕,但此毒蛇剧毒无比,只此一点,何夫人便唉”住嘴不再说。

微雨问道:“怎生这里会有毒蛇呢?”

郭仁和仵作都解释道,巴城乃是山城,毒蛇出没是经常之事,本城医馆对医治毒蛇咬伤之症,都颇有心得;城中之人,对分辩毒蛇咬噬之伤,也有基本知识。一般而言,被毒蛇咬伤的,伤口上均会留下两个深毒牙痕,如蛇无毒,伤口留下的是一排牙印。知道自己是被毒蛇咬伤,只要在被咬后4至6个时辰内找城中医馆延治及时,一般不会有性命之虞。只是今日咬死何夏氏的毒蛇,其毒性实为罕见,竟有见血封喉之能。

微雨又问:“那依各位所见,能有此剧烈毒性的毒蛇,会是什么蛇呢?”

仵作答道:“依小人之见,这蛇应是世上最毒的金刚王眼镜蛇!此蛇倒不罕见,据说在西南之地一些山林中,常可以捕到。没想到巴城的山林中也有,郭大人该当速速出具告示,昭告乡民提防才好。”

郭仁听了也觉极是,忙令人知会师爷写告示张贴。

又传了医馆的大夫来,也证实何夏氏一个多时辰以前,在该医馆里敷了些医治烫伤的草药方走的。

何于夫悲声说道:“贱内定是回家换衣裙时,被毒蛇咬伤,本想跑出门求救。谁知谁知尚未出得门槛,就”不再说下去,低头饮泣。

碧珠在旁暗自羞愧,觉得何家父女虽未明言怪责自己,但若非一时错手,将何夏氏衣裙淋湿,何夏氏怎需回家换衣裙,又怎能被蛇咬死,一命归西呢。

郭仁、微雨先是劝慰何氏父女一番,然后便不得不议到何夏氏的丧事处理。便在何家搭起灵堂,微雨拨了五六个奴仆到何家协助理丧,又另请了鼓乐师,同样的停床三日再入葬。不过,何家不是本地人,在巴城没有祖坟,只得由微雨出钱,另买了块风水宝地。

将何家的事商议安排完毕,微雨又来到何夏氏停尸之房,见何品秋仍趴在何夏氏遗体之上,痛哭不已。见了微雨,又伏于微雨身上,哭道:“早知今日,我悔不该常常与妈妈顶嘴胡闹,惹她生气。”

微雨看品秋尚曾有母亲亲热顶碰,但自己从记事以来,竟不知“母亲”二字为何物,虽有太后宠爱,终究隔了一层,诸多禁忌,哪里比得上真正的母女天伦,思来想去,不禁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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