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火灾往事（第1页）
陈氏手上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然后继续手上的活计，说道：“三年前酒坊接到了一个大单，一位府城的客人订购了一千斤碧玉清酒，但要得很急，要求一个月内交货，接到这个大单且客人给的价钱不低，家里人都乐坏了。”
“清酒多少钱一斤？”黎春枝插言道。
她实在对清酒的价格很好奇，李白有诗云：金樽清酒斗十千，唐朝一斗酒大约是四斤，也就是四斤酒十两银子，一斤清酒就要二两半银子。
陈氏答道：“买家给一两五钱银子一斤，这个价格酒坊能有一半的利润，于是你爷爷同客人签订了合约，买家给了三百两银子的定金，要是没有按期交货将双倍退回定金。时间虽然紧张了些，但是多雇些人手还是能按期交货的。”
陈氏停顿了一下，裁了几剪子，然后继续说：“一个月后，最后一瓮酒滤完，大家伙都累坏了，你爷爷就请所有帮工吃了一顿大餐。大家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散席后就各自去睡了，二十个大酒瓮没有送入酒窖，直接放在院子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说到这儿，陈氏眼圈红了，声音有些哽咽，深吸了几口气接着道：“谁知，那天半夜就起火了，大家都喝了酒，现时火已经着落架了。大家顾不得拿财物，纷纷往外跑着逃命，你母亲为了救你奶奶，被掉下的大梁砸了脑袋，人当时就没了，你大姐姐左脸烧坏了，你二堂哥右腿砸断了。”
陈氏的泪珠子串串掉落下来，她放下剪刀，拿帕子捂着脸抽泣起来。
那边坐在榻上正在聊天的父子俩也沉默下来，屋子里一片死寂沉沉，只有油灯的灯芯偶尔出噼啪声。
许久，黎守仁开口了，声音异常低沉：“唉，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话说得不假啊，你二堂哥之所以被砸了腿，是因为他舍不得他的书，去抢救他的书才出来晚了，你大姐是因为舍不得她那些衣裳，才来不及跑出来，你奶是去抢救银子……”
听了大伯的话，黎春枝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果然，不论古今总有那些舍命不舍财的人存在。
这样的人，怎么说呢，有极少部分成为了英雄，而大部分则成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狗熊。
唉，还有什么比人命更贵重更值钱的呢？！
听了大伯娘的叙述，黎春枝总觉得这场大火着得有点不对劲儿。
虽不想揭开众人的伤疤，但黎春枝总觉得这场火、甚至这个大订单都散着阴谋的味道。
于是她接着说道：“酒只有大人喝了，小孩子怎么也睡得那样死？三座房子都着了火人们才被呛醒，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纵火？将三栋房子都泼了酒，火是一起烧起来的。有没有可能有人事先给屋子里吹了迷药？所以火着落架了大家才被呛醒。”
黎守仁听黎春枝这么说率先出声反对：“不可能，不可能是有人放火，咱们村里人都老实厚道，不可能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来，一定是厨房里灶火没有熄灭，引燃了厨房里的柴火，然后引燃了院子里的酒，才着起来的。”
黎春枝道：“大伯，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不一定是村里人干的，有可能是你们镇上的竞争对手，或者是谁在外面和人结仇生怨被报复了。酒被烧光了，你们赔了双倍定金给客人，客人没拿到酒当时怎么说的？”
陈氏见黎守仁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接着说道：“那管事来了见家里着火，酒都烧没了，很生气，立马逼着我们拿出双倍定金赔给他。家里没有那么多现银，只好卖了四十亩良田，由于管事催得急，本来可以十两银子一亩的良田四十亩只卖了三百两银子。”
“那管事没有问家里为什么起火了？”
黎春枝问道，感觉黎家遭遇了连环骗局，这个管事和纵火的人还有崔大夫有可能都是一伙的，或者村里也有他们的同伙，要不然不可能对黎家出酒的时间这么了解。
陈氏低头思索了片刻，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然后一拍大腿猛然出声道：“好像没有问呐，我现在寻思着怎么有点不对劲啊，相公，你回忆回忆那管事当时都说了什么，男客都是你们接待的。”
此时黎守仁似魔怔了似的，嘴里一直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是有人故意放火的，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黎长林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惊声问道：“你说什么？”
陈氏见丈夫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阵无奈，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黎守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当时那管事进了院子，没说别的直接就让赔六百两银子的定钱，我以为他听村里人说起过火灾之事，没有多想，就忙着筹银子还账。现在想想，怎么好像他事先知道酒都烧没了一样，村里人并不知道酒没有放酒窖一事，半夜大家伙忙着救人灭火，好像没人提到酒的事。”
说到这，黎守仁脸色大变，“难道这是一个圈套，我们都上当了？”
陈氏和黎长林的脸也都刷白刷白的，陈氏道：“听枝丫头一说，我也觉得有问题，来咱们小酒坊一次订购一千斤清酒本身就不正常，还是府城大老远来的。”
黎春枝见大伯他们终于开始怀疑火灾的真相了，心里不似之前那样紧绷，松懈下来，接着问道：“那你们知道那管事的东家是哪位吗？当时可详细了解过对方的底细？”
黎守仁道：“他只说了东家是府城的林员外，林员外在府城开大酒楼，听说咱家的清酒品质好价格便宜，就派他来订购。”
黎春枝又问：“那他说了东家叫什么名字了吗？”
黎守仁道：“没有，他只说了他叫林石头，可以去府衙查一下林石头这个人，他说他是林家的下人，卖身契在府衙都有存档。”